咕粥舟咕

NPOT高中生/外国队only
扩列⭕️亲友⭕️

夏天、梨花与告白(德川bg)

作者有话说:这篇文章真的给了我很唯美的感觉,也让我回忆起自己暗恋别人的时候,拼命想引起注意的样子。

我相信一句话:喜欢的就是理想型。月见山是没有学霸型那么突出,但是她的文科很好,和德川也算相辅相成。ps:我一直觉得德川的反差超可爱啊(月见山本山了hhh)pps:恋木神社是真实存在的。

其次,再聪明的人在爱情里都有犯傻的一面,很多对白可以看出来两个人的情愫,但是当事人不自知就是不自知。

青春最美好的是:我喜欢你,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喜欢我,你自己也不知道。

以上,祝食用愉快!

  驱车前往福冈县的路上,德川舞子一直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弟弟的情绪。她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坐在汽车后座、一言不发的英气少年——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神色疲倦地浏览着一闪而过的风光,尽管他始终勉力维持着端正的坐姿,浓密的睫毛却在与光影的纠缠中慢慢地覆盖住了那双黝黑的眼眸。

  “姐姐,我没事,小心看路……”德川的声音越变越低,被他自己刻意压抑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和也?”德川舞子试探性地叫他,但没有得到回应。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不得不感叹和也是一个把规则贯穿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孩子。“真可爱啊,”舞子不由自主地感叹道,“连睡觉都这么优雅……糟了!”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可没有偷懒的机会。

  和也,姐姐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的。舞子回忆起近几日自己和弟弟就这件事不断周旋的模样——和也一反常态地表示自己要在一个特殊的日子去福冈县,这引起了舞子的警觉。她能感觉到和也的心事让他陷入了苦闷的境地,但对于他一蹴而就的坦白,她倒是觉得有些惊讶。

  其实原因本身倒在舞子的意料之中,她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是一旦经由当事人证实,她又替他感到不值。

  “你怎么能够这么确定呢?”她还记得自己坐在他的房间里,两个人在漆黑的环境下争执了一番。舞子执拗地认为这是他的错觉。她不屑地低吼着:“反正连那个人自己也不知道不是吗?”其实她知道自己的劝阻是徒劳无功,和也的想法向来是经过他自己的深思熟虑的,他的语气听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现在一切都尚未可知。”舞子知道她不能一味以强硬的态度影响他,于是她只是摸了摸和也湿漉漉的发丝,柔声说了一句:“休息吧,明天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舞子发现,和也只会在网球场和他自己的房间里进行两点一线的活动。她发现他的网球包与之前相比鼓了一点,一开始她是没有在意的,直到——

  “和也!你没事吧!”她急匆匆地从公司赶到医务室,除了鬼和入江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回去训练了。推开门,就看见入江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他动作轻快地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他只是睡着了而已。”“据说是因为最近睡眠质量太差导致的。”鬼补充道,脸颊微微泛红,因为舞子十分专注且感激地盯着两位前辈。她微微躬身以示感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入江笑眯眯地望着担忧的舞子,摆了摆手,表示只是个小忙。“不过,的确跟平时的德川君不一样呢。”他突然正色道,冲舞子点点头,往门口走去。“是啊,失误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鬼附和道,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鬼和入江走后,舞子才得以近距离看护和也,她眼底涌动着无限的关切与宠溺。在她眼里,和也一直就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子,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是个英俊的少年了。和那时的自己一样,他也会有属于青春的秘密和记忆,只是这些他未曾说出口的话,她亦未必能够想到去了解。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放在旁边板凳上的网球包。还是和那件事有关吗?她茫然地看了一下那个鼓起来的部分,又转过视线盯着自己的弟弟,他的脸倒映在她的瞳孔里,舞子在心里悄悄琢磨: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呢?是我这个姐姐当得太不称职了吗?

  “姐,我渴……”和也有气无力地叫舞子,他用冰凉的手掌将舞子纤细的手腕抓住,“特地请假来照顾我,真是麻烦你了。”

  舞子倒也不扭捏,她喜欢直来直去。“你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就是……睡不着。”德川的眼神里蕴含着一抹失落的神色,“想有关一个人……的事。”

  “我记得,在她走之前你并不喜欢她。”舞子意识到自己快要抓住问题的核心所在了,因为和也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丝血色,他转过身去,不让舞子看到自己的表情。轻声道:“我当时没有意识到。”“和也,看着我!”舞子摆出了长姐的架势,“你怎么知道你去福冈县就不会后悔,她如果喜欢你的话,她也不可能走得这么干脆!”

  “没有!”德川急忙否认道,“她以前给我写了很多信……我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看见弟弟心虚地一把拿过自己的网球包,翻找着里面的信件,在确认它们都还在原处之后,露出了一个充满暖意的微笑。舞子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信件和回忆是不够的,如果想要彻底解除和也的心结,首先要让他们见面。

  “和也,”德川正专心致志地看向信纸上娟秀的字体,舞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叫他,只见他抬起头来,细碎的刘海落在前额,带着一种喜悦却又内敛的微笑轻声回了一句:“嗯?”舞子直言:“我带你去福冈县吧。”尽管努力克制自己的惊愕,但讶异的神色还是明显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舞子宠爱地摸着弟弟藏青色的发丝,说:“我唯一的条件就是,照顾好自己。”她的笑容里满是温柔的意味,“我就相信你了,和也。”

  “嗯。”和也神色严肃地点头,却不想舞子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她的一只手握着他被注入液体的右手,向他传递自己的温度……

  “和也,你!”舞子咬牙切齿地做出嘴型,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词汇来形容弟弟的行为。到最后,她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自我安慰道:好在没有再晕倒了。

  德川舞子打开一瓶汽水,往喉头灌了一大口。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天光,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下来——在德川舞子心中,先抚慰最在意的人是首要的,和也的决心有时候甚至让她忽略了她有多么不愿意再见到那个人。

  “先别急着挂电话,绫乃。”对方顿了一下,舞子没有听到预期的“嘟嘟”声。

  她和德川舞子的通话并不愉快,至少绫乃并不愿意和德川家这位傲慢的姐姐产生交集——但是和也永远也不会得知她的这种想法,他十分尊敬自己的姐姐——她倒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但于她月见山绫乃而言,德川舞子除了头脑比她聪明以外,没有任何能够碾压她的优势——而前者只不过是因为她不愿认真学习的后果罢了。

  其实,习惯于做后进生的月见山绫乃,也有她自己的优势,譬如拥有非比寻常的好人缘。月见山喜欢开玩笑,喜欢热闹的场合,对于神话或异世界也有极大的好奇心,体能训练的结果也很优异……不过,当她排名倒数的文化成绩出来之后,除去面对朋友们的同情,她还要应付苦闷的父母,她的保证在他们面前失了效力。

  绫乃第一次见到和也,是在暑假的一个上午(她后来将这个日期记录在了日记之中),而同一天下午,他们一家就去德川府上做客了。

  大人们热切地攀谈着一些绫乃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她只想快快走开。后来,从厢房中走出一个少年,他身着黑色的和服,容颜淡雅,举止从容,仿佛一位翩翩公子。月见山出神地望着他,阳光倾泻的方位与他挺拔的身姿形成一道威严的影子,月见山才发现他好像一直没有露出笑容。

  唉,可别让我再遇见这家人了。她看了一眼德川和也,他奉茶的动作一丝不苟,虽然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但未免缺少乐趣。她想罢,又转过头去观察他姐姐舞子,发现舞子的肢体动作更拘束。她一直抿着唇,仿佛想要做出高兴的样子,但在月见山看来是很不自然的、露怯的举动。但凡她俩一对视,舞子便急着将视线移开,月见山知道她不喜欢自己,所以她也对舞子没有好印象。

  “……绫乃,快,谢谢德川叔叔一家。”不知道是在父亲的第几次呼唤中,绫乃终于回过神来。“啊,谢谢叔叔、阿姨、姐姐还有……哥哥。”她有点不满地撇了撇嘴,心里盘算着他的年纪应当同自己差不多。“我们告辞了。”

  她站起来,意欲离开,却被父亲一把拉住。“是,我们告辞了。”他严肃地望着绫乃,深吸一口气,提醒道:“让和也来教你是最好的办法了,这段时间你就先留在这里吧。”“爸,我觉得这事儿还可以再商量……”话音未落,她发现自己远远落在了后面。此刻站在她身后的,只有德川舞子。后者的情绪表达相对绫乃而言非常含蓄,从她没有半分喜色的脸上,绫乃感受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不快。

  “请随我来。”舞子以一种矜持而清冷的声音对不知所措的绫乃进行示意。直到木屐踩在榻榻米上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发怔的绫乃才微微抬起头,看见舞子从后亭的另一个方位一直关注着自己的动向。

  “你需要尽快习惯这里的生活,”舞子温婉的笑容并没有抹去她在绫乃心中所留下的客套无趣的印象,而对方还没有觉察到她的不满,仍是用清冷的声线表达自己的关切:“往后的日子会很辛苦呢?”

  “谢谢舞子姐姐的忠告。”绫乃提起行李,内心对此不屑一顾。执拗的月见山同学相信自己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当她将被褥铺在干净清洁的榻榻米上时,舞子发现她在里面裹了许多漫画书。

   恪守规矩且品学兼优的德川舞子从未接触过像绫乃这样随性的人,她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到晚餐之前,最好还是整理一下比较好。”“好的,”月见山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温驯地说道:“舞子姐姐,还有什么事吗?”她的手一直扶在门框上,让德川舞子觉得自己仿佛一个不速之客。

  “呃,你想先见见和也吗……就是,这段时间要帮你补习功课的那个男孩。”

  “到晚餐时候就会见到了吧。”绫乃推辞道,她回忆起那个沉稳的少年,有些心虚地瞥向地面。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少年,但他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绫乃心里盘算着,婉拒了舞子的提议。

  “和也,”换好便装的舞子看着送客回来的弟弟,开口道:“我觉得绫乃似乎对我们有误会。”她犹豫地将刚才的事向弟弟复述了一遍。对方听完她的叙述,用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按了一下她的肩膀,以此宽慰他。舞子轻快地回握了一下他温暖的掌心,没有说别的话。

  当门口传来“咚咚”的声音时,活泼的月见山正在榻榻米上恣意翻滚。直到她手里拿着的漫画被抽走的时候,她愣了两秒,毫不掩饰自己眼中饶有兴致的神色,但随之而来的是一句质问:“……进来为什么不敲门?”原本期待给对方造成一个自己不好欺负的印象,没想到德川和也对此的答复简洁明了:“我敲了好几遍。”月见山不得不正视他那双皎洁如紫月的眼眸,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大脑短路一般地回应道:“我太投入了,真是抱歉。”

  晚霞炽热的色泽渐渐裹挟了昏暗的天幕,德川看着蹲坐在地上、面上一片绯红的月见山绫乃,嘴角牵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由于是站在逆光的角度,德川一直以为只是肌肉的无意识举动;月见山“蜷缩”在地上的模样(她的手指还在胡乱地整理那些散落在地的漫画书页),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书抱在怀里,德川的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他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绫乃整理了一下思绪,回应道: “我马上就来。”她发现德川的视线落向了她的怀中之物,有些慌乱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所幸对方也给了她一些私人空间,没有过多的场面话和问题,这点倒颇得绫乃的欣赏。

  初来乍到的月见山绫乃没什么胃口,索性将用餐的大部分时间用于观察,尤其是对于德川和也,她专注地盯着他低垂的眼睑,仿佛在细数他眼周茂密而纤长的睫毛。然而对方没有回应她的视线,尽管他充满灵气的眼神泄露出他早已注意到了绫乃不加掩饰的好奇。

  定力太好了吧。绫乃在心中暗叹,带着些许了然的神色。以德川这样持久而不被打扰的专注力,成绩优异是必然的……

  “看绫乃的样子,对我们和也当家教也算满意吧。”绫乃抬起头,正对上阿姨询问的目光,寄人篱下的时候怎么能说出真实感受呢。

  她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德川,优等生似乎也对自己母亲这句不明所以的话感到惊讶。既然如此,月见山绫乃可不会放弃矛盾转移的机会——

  “我非常庆幸,但是,就怕给优等生带来困扰。”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补充道:“我可是后进生中的后进生呢。”

  德川不喜欢被人打上标签,优等生和后进生在他眼里并非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倒是那个女孩,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坐在灯光下的月见山,她似乎有意想要戏弄自己……她的名字是什么呢?

  “和也,来介绍一下你自己吧。”德川还未开口,身为姐姐的舞子便抢先提议道。她的目光从绫乃身上移开,转而盯着略微发窘的弟弟——德川不知所措地盯着门外寂静的空地,并没有如舞子所期待的那般,从容地面对绫乃明亮的双眸。

  “初次见面,我叫德川和也,”他微微地颔首,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稳重和克制。或许是绫乃那种平和的神色让他考虑了更多,他紧接着道:“但愿你在补习期间也能习惯在府上的生活……”他讲话虽然沉稳,但声音越来越轻,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僭越了。

  “抱歉,绫乃,”舞子情不自禁地接过了弟弟的话,向客人解释道:“和也他很少和女孩子相处,”舞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而一旁的绫乃点点头表示理解,甚至以调侃的意味附和道:“精英就应该以事业为重嘛。”她心里正奚落德川不够出色的社交能力。

  舞子脸色微变,担忧地观察着弟弟的反应,提醒道:“'精英'是绝对禁止的词汇哦,”她这话也是带着玩笑的口吻说的,“别把他惯坏了。”

  就在那一瞬间,两个缺乏交流的人不经意地交换了眼神,绫乃从和也的眼神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轻松与灵动——

  “绫乃,和也这孩子比较内向,人情世故或许还要向你讨教呢。”德川家的父亲尝试打圆场。

  但月见山绫乃并没将这句客套话放在心上,她突然觉得,德川这种恰到好处的态度,使她罕见地注意到容易被忽视的情绪——她一直想修练细致的共情能力——对这种与自己天性截然相反的能力的渴望,远远胜于书本上的知识。

她又和长辈交谈了几句,径直起身走到和也面前,在对方微微惊讶的注视下,郑重地还了礼,才算完成了相互介绍的环节。

  月见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但德川府的一切都让她感受到森严和庄重。

  在月见山的印象中,德川和也的脾气永远带着温柔又耐心的特质。他从来不会因为她无法写出题目的答案而对她说教,也不会因为她问一些基础问题嘲讽她的理解能力。相反,在她的课业时间,他一直尽责地做着导师的工作。他会站在她身边,却不会突兀地出言提醒她已经写错的步骤。但到了最后检查时,他的解析总是精简而易懂。

  吊车尾多年的月见山不得不在内心感叹:这就是所谓的精英啊!她虽再没提及那个词,但是有一种名为崇拜的情愫在悄然生长。这种情绪有时甚至会胜过她的惰性,使她也有了学习的兴趣。

  但是差距始终存在,月见山时常对往后要学的知识感到力不从心。

  “你在做什么?”某日,德川不经意间窥见了月见山的秘密,也是她放松的一种途径——

  她紧张地将日记本关好,有些心虚地分辩道:“课间休息,写会儿日记应该没问题吧。”

  “是没问题,可你为什么不到更亮的地方来写呢?”“因为只有月亮才能照亮我的心事。”绫乃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少年,试图掩饰自己眼中的羞怯,可和也似乎是无意地将这种情绪的传递忽略了。他看了看绫乃,漂亮的眸子里染上了一抹无奈,语气里带着固有的沉静,也有细腻的关心:“在后亭这里坐久了会着凉的。”

  绫乃:“我身体好着呢。”说来说去,她只是突然地陷入了情绪低谷。她用笔在纸张上不断划拉着,只是画出了一些乱糟糟的线条。

  “唉。”现在还不能确定呢。她一边想,一边提笔写下一行名字。可惜他不知道,她糊里糊涂地把那张纸撕下来,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里——她感受到身上似乎多了一件外披的重量。

  “啊,谢谢。”绫乃试图用手按住不稳定的外披,却不想指尖正好触到了和也没有来得及放下的手背。少女玲珑的手指霎时移开了,一种像触电般的感觉留在了她的手上——那种温度,以前还从未感受过。

  “真的很抱歉!”绫乃条件反射地说出这句话,裹紧了那件外披。

  德川似乎也有些诧异,但他所拥有的理智和修养还不至于为此而作出特别的反应。

  “不必放在心上。”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似乎根本没受到任何影响。绫乃讨厌他这副模样,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刻意回避刚才的肢体接触,至少并不排斥。

  “德川君,”她开口叫道:“能陪我待一会儿吗?”对方闻言一怔,随即微微摇头:“这个时间应该要休息了,你如果想独处的话,去房间里吧。”他瞥了一眼外披,觉得它看上去还是很单薄,于是坚持道:“你还是尽早回房吧。”

  绫乃在逆光的角落里失望地撇了撇嘴,但抬起视线面对德川的时候,她仍然故作轻松地回应道:“我知道了……”本来打算一句话掩盖自己的心事,却还是泄露了一些细节,她不自觉地补充道:“那么,明天的补习也要拜托你了。”我还有很多问题要向你请教,这句话她说不出口,因为不想过早地在他面前表现得十分愚钝。绫乃望着德川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的废纸团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舞子对绫乃的怨言没有具体地落实到哪件事上,非要说的话,就是她活泼好动的性格和舞子自身不相匹配,这是第一;其次,她总觉得绫乃的到来给弟弟增添了太多不必要的麻烦(或许还有些她不曾知晓的烦恼)。按理说,补习的事是两家父母商定的,绫乃先前并不知情,可月见山夫妇突如其来的请求让和也本人也无法拒绝。他只不过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

  和也认真负责的性格让他对月见山的补习很上心,譬如他直到现在还在校对她的错题和预习下一个章节。

  “累了吧,歇一会儿吧。”舞子不动声色地将一碗绿茶递到专心致志的弟弟手里,德川浅浅地抿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将茶碗放在桌面上,摇头的动作幅度很小,并对姐姐报以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德川舞子凑到弟弟的身边,观察着他的表情,后者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和也,你在笑什么?”舞子的脸上也带着好奇的笑意,她圆润的脸庞因为灯光的照射变得红彤彤的,看上去宛如一位可爱的高中女生。她的手指触碰到了那些练习册,见对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便自顾自地翻看起来。

  “你在笑这些答案吗?”舞子自知自己猜错了,因为和也从来不会嘲笑别人,她不过是想抛砖引玉,牵引出这个话题,但和也显然没有理解舞子的意图,他的眉宇间带着些愠怒的意味,但仍然一言不发。

  他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的习题整理成一摞,然后才回答了舞子的问题:“今天绫乃讲了几个笑话……”“等等,和也,你……叫她绫乃?”舞子有些惊讶,她总觉得弟弟似乎并不反感和绫乃相处。

  “……”德川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他整理好情绪,淡淡地说:“她是个挺有趣的女孩,只是不肯好好用功,但是,”德川拿着一沓厚厚的练习册向舞子展示道:“她会慢慢进步的。”

  舞子按住了弟弟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没发现你改的比她做的还详尽吗?”德川的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回答道:“这才是我的能力啊。”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月见山绫乃即将迎来她的最终测验——然而,与德川的预期截然不同,她似乎丝毫没有把最后的考核放在心上。最后几天,月见山常常无故缺席补习,而德川在经历了两三次这样的情况后,不安的感觉加剧了。

  “月见山绫乃,你在干什么!”当他找到她的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恐惧感使他不禁低吼。

  只见那个身着夏日洋装的短发少女,戴着一顶遮阳帽,扶着一架由钢板搭成的梯子,在后亭对面的梨树上吃力地摘着梨花。她的蓝色百褶裙和天光白日相呼应,加之皮肤本就较为白皙细嫩,仿佛站在一层光晕里。

  “绫乃,你下来!”她听见德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并没有理会。只是十分坚定地大声回答道:“我不喜欢补习!”

  “月见山绫乃。”那个人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平静地叫着她的名字,说:“下来。”不强势,但坚定。

  “好吧,”她摇摇晃晃地爬下阶梯,笑容璀璨地面向德川:“梨花真的很漂亮,德川君想不想摘一些?”绫乃看见对方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抗拒之色,不等他开口,便自己接着往下说:“德川君,暑假结束我就要离开了,你能不能送我一些梨花作为纪念?”他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还是有些犹豫。

  “你先解释一下你这三天为什么没来补习。”

  “我偷偷去了一个神社哦,在福冈县。”

  其实月见山绫乃可以在补习结束后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是她更多时候都是在认真复习和整理笔记。为期三天的旷课,其实才是她这个暑假唯一的休息时间。

  “为什么要偷偷去?”德川不解,“跟我说一声很难吗?”月见山明白他心中也有不满,一声不吭地等他说完:“我每天都在同样的时间地点等你,整个暑假的补习马上就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投向被阴影覆盖的地面,“我一直很信任你……可是不辞而别真的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她能感受到,他是真的生气了。她握紧了手中的梨花花瓣,故作镇静地说:“这是德川君第一次对我说教,绫乃记住了。”她摊开手掌,“那么,可以为我留一些纪念吗?”

  正当绫乃以为德川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答复道:“如果你真的喜欢梨花的话,那就努力通过测试吧。”他充满温情地看着眼前茂盛的梨树,说:“得在夏天结束前留下纪念才行啊。”绫乃看着他的侧脸轮廓,试图用他眉宇间的温柔神色来描绘自己的不舍,可他的瞳孔里只有树和夏天的剪影。

  看来不会有纪念物了。拿到最终成绩的绫乃对此了然于心。她的手指紧紧地扯住试题的一角,内心满是遗憾。

  不过,德川和也一如始终地将她所有的错题都以非常工整的格式进行了订正,这点又足以弥补她的失落。

  “暑假过得真快啊,”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笔直地站在门边,想要和正在收拾行李的绫乃道别,但是……他只能想到一句如此平淡的开场白。诸如“我舍不得你”之类的话,是不会从德川和也这样的少年口中说出的。何况,他并没有不舍,他对她的感情……就像对所有的普通朋友那样。尽管他并没有多少女性朋友可供参考。

  “德川君,”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喜,随之被活泼的神色取代,“你是特地来和我告别的吗?”后者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非常抱歉,最后还是辜负你一番指导了。”她说这话时,看向远处的眼眸中闪过好几种复杂的情绪,最后定格在德川那里,是歉疚的笑意。

  他原本准备的那些严肃的话术仿佛都失了必要,因为他的情绪被她双眸中难以磨灭的内疚牵动着,语气也不知不觉地增添了几分善意。

  “我也有很多不足,这段时间以来多谢指教。”

  “不必客气。”

  说完这句话,绫乃的眸光黯淡了,她有意无意地提起梨树的约定,德川没再提起梨花。一种名为热爱的能量被绫乃有意识地削弱了——

  然而,一个无法实现的约定并不会让绫乃退却。她将自己准备的纪念品递给德川,“这个,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那个人不知情地将礼物接过去的一瞬间,月见山绫乃的热情和心事同时得到了宣泄……

  “和也跟我说,得在夏天结束前留下纪念。抱歉,因为我学习不够用功,所以得不到梨花的纪念品了呢。”德川握着手中的信笺,眼尾微微泛红,“即便如此,还是想给和也留下一看到就能想起我的东西,所以有了这些信。”他揉了揉眼睛,继续往下看,“至于和也订正的习题集,我一本不落全部带走了,权当做是你给我的纪念品吧……对了,我想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去了福冈县的恋木神社,是供奉恋爱之神的神社……不知我这样写,德川君能否明白我的心意?”结尾一个仓促的转折,其实早已是昭然若揭的事实。而他也不是刻意逃避,他只是后知后觉。

  德川舞子看着弟弟魂不守舍的模样,关切地提议道:“和也,要不我们过几天再去恋木神社吧,你可以好好休息……”话音未落,他便坚持道:“姐姐,你有没有很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呢?”

  舞子没有再出言劝阻。她言简意赅地问:“那么,你准备好约她出来了吗?”

  “没有。”他的笑容既腼腆又害羞,又有一丝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真挚。“我只是暂时没办法面对她。”

  眼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走向他自己的房间,德川舞子忍不住提醒道:“和也,别把过去看得太重。”

  月见山绫乃决定去见德川——从和舞子通话的那一刻开始,这念头就盘踞在她的脑海里——她想和他一起去参拜恋木神社,无论以什么身份都想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他手掌的温度,他那种无何奈何中透露着亲切的神色,他罕见露出的微笑,他那双看似冷酷实则含情脉脉的双眸……暑假结束后,她反倒列举出更多他的优点:他认真批注的作业,他会给她送来保暖的衣物,就连他做事时一丝不苟的模样也很可爱。

  记得她在一封信里写道:和也的性格不是冷酷无情的,而是截然不同的温和与细心呢。真希望你能够让别人多了解你一点。

  在绫乃心里,从一而终地注重细节的人。很少,也正因如此,德川在她心里处于很可贵的地位。她是一定不会拒绝见面的邀请的。

  “我多希望你对我的关照都是独一无二的,但一个后进生怎么能配得上一个精英?”德川在昏暗的台灯下读着这封信,突然喉头一紧。他仔细浏览着她所列举的细节,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感似乎也在他的胸腔里跃动着。他总是在做出一些关心的举动后又变得不近人情,一边冷静自持一边不得不在意,这就是他的矛盾之处(但在月见山绫乃眼里还蛮可爱的)

  他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简讯:“绫乃,明天一起去逛恋木神社吧。”这是德川和也能提出的最主动的邀约了——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回复——许久,一个简短的“好”,让他紧张的身心全然陷入了松弛的状态。

  绫乃用红色的发带将长长了一些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站在初秋的恋参道的右侧,脚边是心形石。恋木神社的主体建筑本就是一片耀眼的红,而今日的绫乃为祈求恋爱的运势,也穿了一件红色的呢绒大衣,配有白色的毛领。她穿着过膝的长筒靴,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娇小可爱。

  绫乃沿着右侧的步道一步一步地向鸟居前行,她仔细地搜寻着剩下七颗心形石,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少年。

  “啊,德川君!”她不小心撞到了他,“非常抱歉!”她有些尴尬地左顾右盼,问道:“舞子姐姐没来吗?”

  “怎么,你希望姐姐也来吗?”德川的眉梢莫名染上了一抹笑意,他试图忽略自己很介意的一点。

  绫乃没答话,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德川看了一会儿,总结道:“蓝色的搭配啊,让人联想到夏天。”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藏青色的发丝,被微风扰乱的心绪又一次归于宁静。她看到他缺乏信心地低着头,似乎在默念些什么,似是努力地寻找着重逢的开场白。

  这不是挺有心的吗?绫乃内心隐隐含有期待。但她还是惯于做打破沉默的那个人。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不知所措的德川闻言,拘谨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柔声道:“我以为你希望我来。”

  绫乃大方承认道:“这至少证明我的信没有白写。”

  出乎德川意料的一点是,在短暂分开的这段时间内,月见山绫乃始终坚信那两个月的种种细节证明了德川对自己有过懵懵懂懂的情愫。重逢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排演了许多次,在此期间,那些打击热情的场景也时不时地浮现。

  矜持而不乏活力的绫乃,暗自决定要将主动权交给态度尚未明朗的德川。但是首先,她还是做了一个示范——

  “德川君知道恋木神社的历史和用意吗?”她问,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回答,以自问自答的方式接了话,“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德川脸红了,这正是绫乃期望看见的,她说:“我之前每次来也只是参拜……我们,去抽一次时运签吧!”

  穿过鸟居时,很轻松就能看见代表着神社的夫妇人偶雕像。绫乃在最后一颗心形石处许下了愿望,对一旁脸红的德川讲解道:“这个人偶对祈求恋爱很有效哦,德川君也来试一下吧。”说罢,自己走到了男性人偶的那一边,对站在原地的德川提示道:“你要去女性那边。”随即将手放在了人偶的头顶,祈求恋爱的好运。

  德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问了一个合乎情理的问题:“如果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祈愿,效力是否会减弱?”

  绫乃背对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娇俏笑容。“不知道,不过我想会更灵验吧。”

  德川纤长的指节慢慢地抚摸着女性人偶的头顶,眼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希冀。他看了看旁边一脸满足的绫乃,她此刻半蹲着许愿,宽厚的红色大衣将少女的身体曲线完美地衬托出来。

  “德川君许好愿了吗?”绫乃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许愿要专心致志。”

  她话锋一转,说道:“德川君有心上人了吗?那个女孩得有多幸运啊。拥有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恋慕者。”德川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似是在炫耀些什么。不过,他也觉得,自自己不眠不休地读着那这信,在脑海中描摹着她的模样时,他就丧失了在这段关系中的话语权。更别说是到福冈县来找她的举动。

  “德川君……”见他一直不答话,绫乃慌乱地咬了咬嘴唇,他显然在思考什么。

  于是她试探性地叫道:“和也?”那个人眼眸瞬间变得清亮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他发现自己对敬称一事变得介怀了。

  尽管他心中隐含着一丝开心,表面上却始终波澜不惊,说道:“第一次被你叫名字,感觉挺亲切的。”他的神情传递出一种信息:这正是我所期待的。

  “那就让这种亲切感保持下去吧。可是,和也……”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惊讶和紧张。德川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失礼了!”

  正午已过,来参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德川的目光不时瞥向身边的少女,她昂首走在人潮之中,遇见一对甜蜜的情侣,就对他们的背影投去羡慕的眼光。她所有的举动都被和也放在心上。

  他们并排走着,都把手放在衣兜里。绫乃不时地向初来乍到的德川讲解神社中的各处景观,她绘声绘色的描述让原本对这里一无所知的德川也有了了解的欲望——他本身也是个好学的人。

  抽签完毕,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各自把抽到的签收回自己的口袋。

  “这是最后一个环节了。”绫乃兴奋地说,晃动着手中新鲜的神社特产:“和也,这是恋爱饼,”她捧着一种淡粉色的心形饼,对德川示意道:“尝一个吧,增强恋爱运势。”

  “怎么?不好吃吗?”看见德川对这种甜点兴趣不大,绫乃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他说着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又咬了一口有些发凉的甜点。

  “和也很累了吧,”绫乃看见他的睫毛在光影下扑闪着,说:“听舞子姐姐说,你前段时间睡眠质量很糟糕,甚至还晕倒了……”她说后面这句话时情绪有些激动,但很快平复了:“和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正是为了日后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我选择来福冈县。”他突然转移了话题,“我看了你的那些信……”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考虑以什么样的说辞才能表达自己的郑重。信中那一句句有温度的“和也”,生活里却是从未刻意拉近的距离。

  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适应率性的表达方式。而月见山绫乃在这方面是个行家。

  “绫乃……”“和也,你看那个男生,看上去好帅好温柔……”

  “绫乃!”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仿佛担心她的目光在陌生人的身上停留太久,从而忽略了自己的存在。“你听我说,”在感情面前,过度的推演是个死循环。德川知道自己的反应正中对方下怀,但是这种莫名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不是瞬时滋生的,早在他的情绪被字里行间的感性牵扯时,他就已然陷入了一种强烈的想念——那种能用理智克制的情感,在实际的接触中又被唤醒了。

  “绫乃,我们明年夏天……再去采梨花吧。”

  “可我明年夏天不会再来补课了。”德川无奈地配合着她的文字游戏:“这次是无条件的。”

  月见山绫乃笑了,她的笑容带给德川一种甜蜜而又安心的感觉。他很难抑制住自己体内分泌的荷尔蒙,周围喧嚣的风声似乎也在催促他向眼前的少女靠拢,可他终究是克己的。他只不过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看向她的眼神溢满了眷恋和明亮的神色。

  

  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了少女头上的发带。她迅速地伸手将其抓住了,乌黑的发丝也随之散开。

  “和也该不会喜欢我吧?”

  “嗯。”他承认了,“绫乃是很特别的、有趣的女孩。”他说,“是我喜欢的女孩。”

  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笑意。但是她说:“这样的告白未免不够浪漫。”

  “这不能算告白。只有夏天,”他呢喃道,“夏天,梨树,梨花和我们,”德川认真而深沉的眼神让月见山的心跳漏了一拍,“明年夏天的时候,我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我有纪念品!”

  “傻瓜,那叫信物。”

评论(5)

热度(28)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