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粥舟咕

NPOT高中生/外国队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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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间(平等院凤凰x阿玛迪厄斯)

当平等院凤凰怀着一种无所畏惧的心境踏上瑞士的领土时,他的目的无非是竭尽所能打赢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对手。他刚刚脱离了三船教练的监管,便不加掩饰地体现自己性格中狂暴而傲慢的一面。

  “鬼十次郎,”自比赛以后,他时常默念这个名字,带着些许自傲而不甘的情绪,仿佛一种在内心生根的执念,

  “我必会踏入更高的领域。”他每每重复这句话,都不得不重温一遍自己在面对鬼神时的大意,那场令他狼狈不堪地败下阵来的比赛,不仅狠狠地碾碎了他从前战无不胜的辉煌,也激发了他自我探寻的决心。

  不过,尽管必胜的目标驱使他不断地进行练习,他却始终无法克制住自己的不甘。在三船教练手下训练的日子,他几乎是倚赖着一种过分执着的精神才得以完成每日的训练。

  “你看起来没什么长进,”教练一边喝酒,一边毫不留情地指出平等院的无用功。“浮躁而狂妄的小子,我可不会一直留你在此,等待你慢悠悠的进步,”他眯起眼睛喝道:“不甘示弱却又无能为力,你们这帮小子!全是这样的脾性!”他扬起酒壶,不再看平等院——后者的黑衣服已经沾满了山上的灰尘和泥土。

  “你什么意思?”平等院反问道。他抗住了三船教练的地狱训练,但他早已意识到教练对他的成果并不满意。就像他自己一样。

  “你若想从地狱中涅槃而生的话,就说服自己跳出这场比赛带给你的局限性,”三船坐在一块石头上,拼命地往喉咙里灌酒。

  “平等院,这并非是你第一次或最后一次失败。你若非要在鬼神上耗尽你的能力……”教练的语气仿佛在教训一个固执的小孩,“那你的能力上限也不过如此。”

  他根本不在意平等院的答复,便陡然提高了说话的音量,“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天就下山!”

  诚然,三船说话的语气一时间使得浮躁的平等院相当不悦,以至于下山时甚至有些负气出走的意味——大约就是在山上的这段小插曲,使得他有了开启自己流浪生涯的动力。当然,他对自己眼中的“软脚虾”教练们用了一个漂亮的托辞,指出这是为了考察各国对手实力而进行的远征。

  得到了教练的默许,平等院凤凰毅然决然地扬帆起航,以世界为范围开始了自己的征程。

  

  眼前的佛寺就是他在瑞士的落脚点。

  古色古香的寺庙中总有延绵不断的香火在燃烧,不过,此刻已是饭点,他伫立在门前扫视了一番,敲了敲手边的朱红色的那扇门,上面的油漆大多剥落了。这里的环境确实幽静,环山的路途却也偏僻难行。但对于平等院而言,这就足够了。

  “你终于到了。”一位身着便服的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将他引入厢房。

  “你恐怕得同别人共享一间房了。”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怎样都行。”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另外一个人已经在里面了。”

  平等院冷淡地回应了一句:“好。”他抬手敲了敲门——“请进。”

  平等院看到自己身旁那位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员,突然发现自己对于道谢这方面有些苦手。“辛苦了……”他最终仍是带着难为情的语气开口,工作人员却如释重负。

  初次见面时,他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名字报给了对方。

  “平等院凤凰。”但窝在里面那张床上的人却也没有刻意去纠正他。相反,他模仿着他的口吻,回应了一句:“阿玛迪厄斯。”他自我介绍时,只是淡淡地扫了平等院一眼,就把视线转回到自己的手机上。

  “我听过你的名字。”平等院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位临时室友。“居然能在这里找到合格的对手,真是意外。”他的话里已然包含了自己想要打败阿玛迪厄斯的念头,但对方似乎对他的野心毫无兴趣,对于他的挑衅也是视而不见。

  “跟我比一场吧!”这不是请求,倒像是一种胁迫。阿玛迪厄斯缓缓抬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双棕褐色的眼眸。他沉稳地看着这位无理而粗鲁的室友,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或愠怒的神色。

  “非常抱歉,我拒绝。”阿玛迪厄斯站了起来,波澜不惊地对这位心急的对手说:“平等院凤凰,我也听过你的名字。”阿玛迪厄斯的目光深邃而坚定,没有丝毫戾气,“你还没有放弃自己的绝技,光击球总能让人眼前一亮……”他深吸一口气,停顿许久。“有朝一日我或许会见证你的绝技,但我无意与你比赛……”

  “哈哈哈!”平等院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神色,“阿玛迪厄斯,你以为凭借你的“暗”就能轻易取胜于我?”他的狂妄点到为止。“即使我输了,你也不会赢。”

  “光暗本就同源。”阿玛的语气仍是淡淡的,“既然分不出胜负,比赛也就失去意义了。”

  “我有足够的能力打破暗的禁锢,”面对平等院步步紧逼的挑衅,阿玛从容不迫地回应道:“能够在赛前就笃定结果的比赛,也不值得为之浪费时间。”阿玛迪厄斯生来固执,即使面对平等院凤凰的压迫感,他依旧毫不退却地表示,“我不接受你的挑战。”

  “阿玛迪厄斯,你暂且记住这场比赛的事吧,我们来日方长。”阿玛的坚持最终使得平等院退让,“不过,我必定会赢的。”

  阿玛:“没有暗的衬托,你的光亦会消亡。”

  阿玛迪厄斯和平等院凤凰的初次会面,发生于平等院流浪海外的第一年。那年他在比赛中负于鬼,又在u-17赛事中负于法国队。这些以失败告终的比赛,极大地增强了平等院的好胜心,甚至使他变得不近人情。

  事实上,两人的初次见面本就是机缘巧合。在此前,阿玛对平等院的事迹早有耳闻,大多都是由于对方在u-17时候的那些霸道行径。不过,那些漂洋过海的传闻反而让阿玛对这位特立独行的主将隐隐地含有一种期待。初见时便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狂傲地放言称他要夺取世界,也说过会将日本网球引向巅峰……正是这些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的话语,却又真挚地体现出少年的勇气和志向。

  当然,以这些话为例,日本队在澳大利亚比赛时所展现出的精神力和团队凝聚力,都说明了他不是口说无凭。然而这是两年后的事了。

  说回平等院在流浪时的个人经历,却也和阿玛息息相关。平等院对于瑞士这个国家并不了解,他到此的目的正是为了同大洋彼岸的强敌一分高下。他早就对阿玛迪厄斯的暗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海外的日子里,平等院将抄写经书作为他的乐趣,也会和偶遇的网球选手们较量。但住在佛寺似乎也无益于他日益增长的暴脾气。他甚至会对阿玛抱怨道:“这里没有合适的对手,”对方看他一眼,回应道:“或许你应该换个国家。”

  “这算是逐客令吗?”凤凰饶有兴味地望着阿玛。

  “我还没有这个权利。”阿玛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你愿意待多久都行。”

  “阿玛迪厄斯,”凤凰难得郑重其事地称呼他,“我必须在离开这里之前与你分出胜负。”他如是说,阿玛沉默不语。“我总归会用胜利击溃你这目中无人的态度。”

  “平等院凤凰,看着我!”阿玛以自身低沉的嗓音强调道,“不要对你的光球生出依赖的心理,至少它在我面前是无用的。”同时他宣称道:“我拒绝同你较量,并非是对自己的网球没信心,我只是不愿招惹一个蛮横无理的对手罢了。”

  “蛮横无理”,平等院面带戏谑地考量了一下,“你也不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这种话的人了。”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脸色,“但是从前说这话的人,现在都成了我的手下败将。”平等院用炯炯的目光释放出他潜藏的野心,但在阿玛看来,他执着于胜利的心态已经算得上偏执,他适时地泼了一盆冷水——

  “你不也曾是某人的手下败将吗?”上挑的眼角让阿玛的面部看上去多了一分阴冷,他的语调仍是淡淡的。仿佛是看够了热闹,却始终认定事不关己。

 提起这件事,平等院的态度才有所收敛。“我会赢回来的,”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从今以后,无论对手是谁,我都不会输。”

  “在自信同自负间有条界限,”阿玛迪厄斯回应道,“平等院,你越界了。”他挑了一下眉头,不无得意地说道:“所以,这次是我赢了。”平等院对于他话中的含义不甚理解,只不过他真切地看出了阿玛迪厄斯也具有争强好胜的品质,但他能抑制住自己想要反驳或挑战的欲望,这让惯于随心所欲的平等院愈发想要多方面地了解自己的对手。有这么两分钟,他站在门边,居高临下地将阿玛迪厄斯打量了一番——后者正穿着白色的短袖和母亲讲电话——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

  平等院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从他卷曲的头发开始,一直到他黝黑而匀称的肤色,他注意到他手臂内侧有一条可怖的伤痕。平等院忽然忆起,他所看到的阿玛的比赛,他从未脱下自己的外套。

  “你在看什么?”阿玛顺着平等院的目光往下看。他抬起自己的手臂,“这是小时候的勋章哦。”阿玛说完,露出了一个稚气的笑容,他的目光和面容都变得柔和多了。

  “呃……啊,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常常口出狂言的平等院如今倒意识到了一件事——阿玛迪厄斯和自己如今也不过是高中生。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因而他说话的口吻中带有佯装的情绪,“我就是想关心一下……不对,反正也……你以为你长得很好看?”他想了许久,说出来的话仍旧不失为挑衅的范本。

  “哈哈哈!”阿玛的声音非常低沉,笑起来也不似平等院那样张扬,“平等院,你真是一点也不坦诚。”

  “莫名其妙!”平等院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糗态,在出门前还不忘从阿玛那里夺回最终的发言权。他关上厢房的门,阿玛如释重负,在温暖的环境中放声大笑,直到溢出来的眼泪将他的枕头浸湿。

  与平等院不同的是,阿玛迪厄斯的成长环境中从不缺少混乱和各式各样的较量。这些经历刻在他心上,塑造了他小心谨慎的品质。因为在一片狼藉的故土,年幼的阿玛迪厄斯甚至找不到栖身之所。他的记忆中甚至还留存着母亲目睹被炸毁的房屋时,眼中盛满了绝望的情绪。

  五岁的阿玛迪厄斯,伸出他自己稚嫩的小手,却发现对于母亲而言,他的双手还不足以为她提供保护。他紧紧地咬着唇,害怕自己不小心落下的眼泪会引起她的担心。

  “别担心,妈妈,”他把手放在她的肩头,“我们一定能够离开这里的。”她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他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阿玛迪厄斯在离开自己的故土之前,收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礼物,对他的未来而言也是最重要的。某位职业选手递给他一把网球拍,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用那个拍子,他问道:“我能不能用它保护我的妈妈?”对方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只是你必须得学会使用它。”

  “我只想把那些伤害我们的人赶出去!”他的脸涨得通红:“为什么我们被称作“难民”,别人的国土却可以免受战争侵袭。”这位职业选手并没有回答年幼的阿玛迪厄斯的任何问题,但他明显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那么,你愿意离开吗?”阿玛乖巧地点点头,“只要你们能带上我妈妈!”他有些急切地强调道,职业选手摸了摸阿玛的头巾,安慰道:“这是当然的。”

  关于阿玛迪厄斯是如何移民到瑞士的问题,连他和他母亲本人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只记得他们坐上了一艘船,在船上他开始接触一门从来没听过的语言。不知不觉地睡了几天客舱,醒来时脚下便已是瑞士的领土。

  他一路上抱着网球拍入睡,他从这副拍子里汲取到了旁人的善意。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安置在自己的房间,保存了近十年,那个球拍仍旧一尘不染。

  当阿玛迪厄斯第一次接触名为“暗”的球路,他的内心正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在瑞士的十年间,他始终未曾走出在故土遭受到的战争的创伤,他曾看到一个人的大腿被树上的枝桠击中,那人倒在血泊中大声求救,阿玛一开始只是喃喃重复:“这附近没有人。”他从石头上跳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后,又折返回来,想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将那个人救出来。

  “你跑吧,别回头!”那个成年人说。

  “不行,你现在肯定很疼。”他用双手握住枝桠锋利的一头,手心瞬间就被割破了。但是他坚信自己能够将它拔出来,从相反的方向又将它的深度减少了一些……

  “就差一点了。”年幼的阿玛咬着牙,却没料到刚刚拔出来的枝桠左边亦有一处锋利的地方。直接在他的手臂上拉出一条鲜红的口子……每到这时,他的梦境就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他对梦中的大多数场面都只有模糊的记忆,只有手臂上的疤痕提醒他那并不是空穴来风。时至今日,哪怕已经熟练地将这种球路化为自身的东西,但阿玛迪厄斯对此仍有些抵触。“暗”是一种会摧残对手精神和消磨对手意志的技术,运用这样的球风不是阿玛的本意,但他没有其他手段或技术确保胜利。平等院的猜测是对的,即使不口出狂言,不抱着让对手再起不能的心情去比赛,阿玛迪厄斯猛烈而频繁的进攻依旧是争强好胜的表现。

  在竞技比赛中,每个人都想赢。阿玛迪厄斯深知对对手示弱是无用的,每次比赛,他只能运用自己最强势的绝技,他不是输不起,但他渴望赢。

  隔天早晨。

  平等院颇有些懊恼地坐在寺院里的石凳旁,此刻的他垂头丧气地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像是度过了一个不眠夜。

这间寺庙在某些时节是不对外开放的,平等院原本的考量是待在这里,通过每日抄写佛经来沉淀自己浮躁的心性,诚然,这样的事在日本做起来或许更为方便,但他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傲气,想到既已被教练赶下山,便不值得再回头去求教于他了。

尽管他承认在三船教练那里学到的任何东西都是有价值的,但他不愿忍受旁人的指点。十六岁的平等院凤凰,受够了教练忽冷忽热的态度,像所有具有叛逆精神的小孩子一样,极其渴望逃离那座山。

他在另一座山上遥望着远方的世界,然而却被山上的绿植挡住了视线。因着那不着边际的远方,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孤军奋战的难处——但他坚信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会在一场实打实的比赛之后消退。他只需要一场有分量的胜利,

“呵,一个人的天真真的能够毁掉一支队伍,”他悄悄地自言自语,“无论自己此前有多么狼狈,此后都要为获得最终的胜利而不择手段。”他喃喃地重复这句话,刻意地敛去了多余的情绪。但他的手已经紧紧地纂成拳头,他渴望利用手心传来的痛感逃避那段回忆。

阿玛迪厄斯的梦魇留在了他的故土,而平等院凤凰的遗憾则起源于法国。

就像他只是偶然看见了阿玛的伤痕一样,阿玛也只是对他的这段事迹有所耳闻。

比赛结束的时候,面对泪如雨下的渡边,平等院毫无芥蒂地伸出了手。渡边知道,他没有后悔自己先前的举动。令渡边感到遗憾的是,他的队友并没有首先关心他的伤势,而是担心如何向国内交代。

“这种时候轮得到你英雄救美吗?”一位队员大声地指责道,“你以自己的一念之仁摧毁了整个团队的努力。”

“破坏者。”听到背后传来的一句声讨,平等院没有理会,而是带着一贯随心所欲的语气回答道:“我会承担全部责任。”他这样说的时候,整个队伍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当他走出人群的时候,听到这样的一句问话,“你应当对整个团队感到羞愧。”

“胜负是可逆的,但生命则不然。”

曾经的我亦有为他人牺牲的勇气。平等院抬眼看向雾蒙蒙的天际,心里这样想着。但我得到的却是大多数人的指责和排挤。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仿佛自嘲一般,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朝一日我会将日本的网球引向世界的巅峰,作为主将,我必须保证所有队员的自我意识和危机意识,绝不会让他们违背团队利益的事。他先是踌躇满志地规划起自己的时代,却又猛地泄了气,在一通胡思乱想以后,他的结论仍然是:我没错。

即使受到了大多数人的指责,他依旧“不思悔改”。他很清楚自己的脾性,哪怕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做同样的事。

“晨间自省就点到为止吧。”阿玛迪厄斯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一句提醒让凤凰感觉像被看穿了一样。他嘟囔着说了几句日语,感觉有点别扭。

经过昨夜的一番对话,阿玛对凤凰自有一些改观,因而态度也发生了一些转变。他的语调比前几天轻快得多。“昨天晚上……”

“打住!”凤凰轻声喝道,“昨日事昨日毕,别提了。”

 阿玛知趣地住了口,但两个人沉默着两两相望也让凤凰心中不太舒服。他试图挑起一个话题。

“今天早上醒来时没见到你,我以为你被我的宣战吓得逃跑了。”阿玛做出一个无语的表情,“这些话听你说起来不怎么幽默。”

凤凰:“比赛自然是很正式的事情,我没跟你开玩笑。”对此,阿玛迪厄斯立刻回应道,“可我并没有收到你的战书。”他看到平等院眼里熊熊燃烧的希冀,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当然,你写了我也不会接受。”经过半分钟的沉默,凤凰终于可以摆出一副自然随性的表情去搭腔了——“你似乎很乐于捉弄我。”

阿玛连声否认,“不不不,只是因为你说过来日方长,所以目前我不将这场比赛当作大事。”凤凰脸上露出少有的惊愕的神色:“我再说一遍,阿玛迪厄斯,我要挑战你。”他似乎怕对方听不懂他言语中的认真,还顺带加了一句:“我一定会彻底吞噬你的暗球。”

“这些话你之前说过了,还有呢?”阿玛这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态度倒显得凤凰像是在无理取闹,这也是凤凰觉得他的性格中不可爱的一点,过分一板一眼。

“阿玛,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偏僻的寺院来呢?”凤凰的音调突然软了下来,他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吃软不吃硬。

“为了……给一个重要的人祈福。”他坦率地注视着平等院,棕褐色的眼眸也因此流露出些许温情。“我知道你来此的目的,”阿玛在看见对方了然于胸的表情后才开口道,“平等院,世界上的东西不是非黑即白。我们不能,也不必将相反的东西分个高下。”接着他补充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各种类型的选手,远征的时候,也要看看大洋彼岸的对手。把目光锁定在一个人身上,未免浪费时间。”

“你不需指责我的执念,”这是平等院的开场白,“因为往后无论对手是谁,我都会不遗余力去打败他。你现在无非是认定这场比赛是决计分不出胜负的,那是因为我们还不够了解彼此,你总会明白的,光和暗之间存在的是差别,而非差距。”

阿玛这下什么心思都没了,他没有反驳,直接就言语道;“平等院凤凰,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固执的选手了。”

“阿玛迪厄斯,你总有一天会接受这份挑战的。无论主动还是被迫。”平等院自负的特质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阴影永远是无处遁形的。”

从那之后,阿玛似乎有意识地避开了平等院。但平等院对这样的疏远毫无头绪。在平等院看来,阿玛的顾虑有许多,但两人的实力差距却恰巧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他从一开始就未曾轻视阿玛的信心和毅力。但也正是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才驱使他用各种方法挑衅对方。

自幼事事争先、随性而为的平等院并非意识不到他们的性格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他知道自己的作为已经挑起了阿玛的不耐。

阿玛同平等院的攻守形势大约是这样的:平等院越是激进,阿玛就越是保守。

在平等院看来,他要求的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有分量的比赛。站在阿玛的视角,他觉得本就相克的招数,只会白白浪费彼此的体力。

阿玛越是退避三舍,平等院对其的包容程度就愈发提升。他是个聪明而敏锐的人,从阿玛的举止上看,他有超越同龄人的自律和稳定的心态。可他真正表达情绪的时候却是极少。平等院对此的印象是,在不需要说话的场合,阿玛会摆出一副镇定的表情,但是周遭地人和事物,似乎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然而,困扰阿玛多年的梦魇,是平等院一时间无法得知的。他只是觉得奇怪,平日里镇定自若的阿玛,在入睡时常常翻来覆去,甚至将被套踢下床。平等院本想当没看见,但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都会蹑手蹑脚地将滚到地上的被子捡起来,轻轻地给阿玛盖上——他不止一次地觉察到,阿玛只能浅睡,他对外界的声响相当敏感。他时常两手紧紧抓住失而复得的被子,不经意地露出了那只带有疤痕的手臂。

在摸清了阿玛的这个习惯后,平等院的睡眠质量也有所下降。他原本想的是不再去多管闲事,但当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他又克制不住猛地起身四处张望。他有时躺在床上会生出些许骄傲和满足的感觉,这在以前是很罕有的。

不过,他的想法的最终走向却是;他还欠我一场比赛,可不能在这里就生病了。平等院执着于自我的意识,比起自夸,他还是更倾向于用“减少敌方的数目”来自我调剂。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起来过?”某天清晨,刚刚清醒的两个人四目相望,这一次却是阿玛先开了口,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

“我最近过度补充水分,起夜有点频繁,”平等院说完倒在床上大笑了三声,以掩饰他自己纠结的内心。他发现阿玛的表情瞬间变得明朗了。又是那张不带感情色彩的面容,他心想,昨晚你可是相当好动啊。

阿玛的目光落在自己皱巴巴的被子上,平等院躺在床上,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就像等待被表扬的小孩子一样。

但他的内心却是这样自我安慰的:我不是在期待他的表扬,我只是顺便做了件好事,低调低调。不知为何,这时他竟有些懂得了阿玛之前的感受。他随便地扭动一下,把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露出了一个短暂而真心的微笑。

“谢谢你,”阿玛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脆弱,只不过他立马将这种情绪隐去了。他盯着凤凰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凤凰,你能不能转过身来?”面对旁边人别别扭扭的身姿,阿玛终究是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了。他自觉地爬上了平等院的床,猛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与他对望。

平等院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压迫,他正欲发作一番,但阿玛迪厄斯深知自己不会聆听他的埋怨。他敏捷地跳下床,回到了自己地被窝里。在平等院惊奇的目光中,他慢悠悠地说:“你在别扭什么?”言外之意似乎担心他地思想滑坡。

平等院脸上又浮现出佯装的怒气,他辩解道:“不是别扭。这几天太困了,刚才本来就没想搭理你。”他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说话有些支支吾吾;“谁让你一早起来不说早安反而说谢谢呢!这房间里可没有第三个人啊、”

“……”阿玛无奈地望着他,“谢谢你一再起来捡起我的被子。”

“哼,我就知道你肯定醒了。”此时的平等院完全抛却了被捉弄的感觉,被戳破的他面带笑容,大大咧咧地回应道:“我们的比赛还没开始,你绝不可以生病。”

“哈哈哈!”阿玛很少发出这种霸道而夸张的笑声,平等院意识到他一直期盼的那场比赛即将成真。但经历过前两次的空欢喜,他如今也学到了阿玛性格中谨慎的一面。

“好,那就如你所愿。”阿玛痛快地答应了。平等院原本期待从他嘴里说出一些如自己一般的狂言,或者是居高临下地将整场比赛地意义拔高。但阿玛说的这句话,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期。

平等院本想再进行一次赛前宣告,但阿玛直接打断了他。“平等院,我听过你的许多传闻,对你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抛开外人的说法,我非常期待和你的比赛,也很荣幸能和你交手。我亲眼目睹过你的霸道自负和狂妄无礼,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印象。”阿玛说着露出一个浅笑,“你终究是明辨是非的。孰轻孰重你也自有考量……不过,我倒觉得你嘴硬心软的模样相当令人安心。”

“阿玛迪厄斯,”被说中心事的凤凰脸上有点泛红,“你不要以为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会对比赛结果有什么影响!你不知道我为了获胜可以付出多大代价。”

阿玛用淡然的表情回应道:“平等院凤凰,你不要以为隔三岔五地用不择手段进行威胁就会对比赛结果有什么影响, 不管你能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能够赢过你。”阿玛褪去了他成熟的一面,开始模仿平等院的句式,并且学得有模有样。

看到哑口无言的平等院,阿玛低头想了一会儿,“不管什么手段我都可以承受,只要你别抛下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两人在这深山中的最后几日过得似乎很是清净和惬意。当事情明了之后,他俩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竞争的意识被有意或无意地弱化了。抄写佛经的平等院在其中找到了安稳平和的乐趣。而阿玛迪厄斯在祈愿之外,也收获了自己新的目标。

“我要去参加一个赛事,或许能够借此踏入职业选手的行列。”

平等院百无聊赖地望向天边,说道:“在这里有一个好处,能够观赏到夜景,还可以看到月亮。”

“据说你从前在日本时并不是如此散漫,”阿玛有意揶揄,“你远征的目的就是为了隐居吗?”平等院摇摇头,不紧不慢地“嘁”了一声。“我在日本的教练在训练我的同时,让我养成了观察自然的爱好。”

阿玛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话题届时就转移了。

平等院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阿玛,你相信光有破坏性吗?”他没有停顿地自问自答,“光是不会有侵略性的。”平等院苦笑了一下,“若不是输给了鬼,我不会上那个悬崖,也就不会发现和开创光球的招式。”他说,“竞技体育终究是需要胜负的。我只感谢“曾经的第一”给我上了终身难忘的一课,当我进入了自己的领域,我就可以重振旗鼓地向他宣战了。”

阿玛意外地沉默让平等院有些疑惑,“诶,你该不会被我说这几句话吓到了吧……”“不是,”阿玛回应他的语调很轻,却意外地坚定和沉重,“这个问题于我而言是不必解释的,若我对光有任何的情绪,我的球技就不可能依附于“暗”之上。”他低下头默默地思考着,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才重新开口,“我并非质疑光本身,我是质疑我自己。”

“自我质疑无疑会让人惨败。”

“不,我总是赢的一方。但这样的球技所造成的伤害是向内的。我在瑞士的这些年,积攒了许多压力和不快。但网球可以释放这样的情绪。”阿玛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的偏执和暴戾在遇见你之前便已消耗殆尽,而我选择了这种方式留在赛场上,就没有回头路。”他充满期待地看着平等院,“若你拥有一颗能够明辨是非的心,任何事物的破坏力都会因此而被稀释。”阿玛伸出手,平等院没有选择去握住它。但他自发地靠近阿玛地身边,直到两个人的鼻息互相萦绕在对方的脖子上。

“阿玛迪厄斯,你总会输一次的,但你只会输给我。”平等院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放心,我输给谁也不会输给你。”阿玛将平等院从自己身边推开。“每次跟你聊天都很伤神,”阿玛说着裹紧了自己的衣服。“你最好摒弃这种在沉稳和幼稚间的反复横跳,主将的战绩从不是靠吹嘘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阿玛对这刺耳的笑声已经免疫了。“承认吧,阿玛,你仍旧怀揣着一颗争强好胜的心,为什么不坦率地把它释放出来呢?”

“欲望一旦冲出阀门,就是难以控制的洪水猛兽。”

平等院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前去追赶已经走远的阿玛。

阿玛迪厄斯和平等院凤凰的比赛是非常私人且小规模的进行的。在人迹罕至的寺院中同寝的两人,连普通的交流都是一波三折。好在经过了磨合和了解以后。他们能达到融洽的状态。

这场比赛在两年后的大赛上成为了一个热门话题,但使它变得特殊的地方却是人们无止境且多方面的猜测。瑞士队在小组赛时3-0横扫日本队,于是颇有些爱八卦的记者趁机采访了作为瑞士队主将的阿玛迪厄斯。

“那是一场胜负未分的比赛。”阿玛的回答跟平等院全然不在一个范畴。当他正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却听见平等院说:“继续打下去的话肯定是我赢。”阿玛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人在这种场合还是无法收敛自己的脾性。”——平等院这话倒是把这件事的热度又一次抬高了,作为主将的阿玛公开告诉所有人:“请不要将私人比赛同公开的比赛混淆。”他可以想见平等院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的态度。毕竟,远征归来的平等院,除了头发变长,胡渣变多,其余的习性一概没变,甚至变本加厉了——

诚然,人们未知的、或渴望知道的远不止那个结果。两年后的这次会面,阿玛迪厄斯选择抛下所有的顾虑,同美国队的主将莱因哈特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他的绝技早已不局限于曾经,正如他现在昂首阔步走在阳光下的样子。他从容而衷心地向美国队献上了自己的祝贺,也收获了同伴们的认可。对于阿玛迪厄斯而言,真切地感受来自生活的馈赠是他自己的必修课,他不得不承认,在对胜利的执念方面,自己的确不如平等院。

但对于整个瑞士队而言,这场比赛已足够使他们喝彩了。阿玛迪斯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继而用一个微笑回应了他们的支持。

至于平等院凤凰,他的提升则可用突飞猛进来形容。现在的他披散着长发,不修边幅,完全与曾经的面容告别。他的眼里折射出难以望尽的求胜欲。但他也比从前沉稳了许多。

“头儿,美国队获胜了。”渡边如是说。平等院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阿玛迪厄斯输了。他的思绪似乎有些滞后。你只能输给我——如今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了。

无论按什么方法来衡量,我都会是最后的赢家。这个随心所欲的少年,在心中暗暗地告别了只纠结于相生相克的从前。

他想让他们颤栗,“等着瞧吧,海盗船才正要启航。”他不太适应阳光,因而往阴暗的部分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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